青山隐隐

头像是我拿一个炸鸡腿儿约稿我自己画的。

【巍澜】七日混沌

是小鬼王的故事



何为七窍?

——目可视,鼻可嗅,舌尝味,口能言,耳能听。

——此为人,人为万物灵长。

 

 

他是顽石中的一块。

 

幽深低回的九幽之下,无垠旷野上诞生千万个他的同族。他们拥挤在一起,靠最简单的蠕动前进。在根本不会妨碍任何人的大不敬之地。

 

直到天空中飘落,火一样冷雪一样热的东西,恰巧落在他整个形状不明的中央。

 

他活了。

 

得以狂奔着逃离他根本受不了的族群,他永远不转身,永远不回头。

 

 

阳光照射到大地上每一个值得受到宽恕的它的子民身上,突然之间包括进了他,突然之间宽恕了他。可他仍旧漫无目的地游荡,有时候累了就躺下,极大多数时候他行走,少数时候他奔跑,或者滚过大地凹陷处泥浆和湖泽。

 

他听说他的兄弟也来到大地之上,风告诉他。

 

于是他随意寻找到一处与自己气息最相近的地方开始抓捕同他一样的逃离者,撕咬他们还有侥幸韵味的脖颈,掏挖他们中心的空洞,寻找同他中心同源的那个东西。

 

直到一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眼中,竟然是个人。他们两个看着彼此,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看着太阳落下由月亮交替,看着万物生长死亡。

 

他看见了。

 

那个人身上带着光明,黑夜里他也能看见,他也能晓得。

 

而后他惶恐于自己的肮脏被那个人看见,又安享那个人暂时独属于他的目光。他自惭形秽,又泰然处之。

 

他放下手中因为他的撕扯而残缺的同类,他站立在水中。他口中泛着苦涩的腥气,但是好饿,饥饿突然击打他的腹部,烧在他的喉头,烫出一片丑陋可怖的形迹,致使他铭感根本不存在的五脏六腑内的酸楚,难免偷偷地消化掉干呕的感觉。

 

他嗅到了,感觉到了,尝到了。

 

“你叫什么?”那个人问。

 

他按照应该回答的内容回答,好像天生的一样不慌不乱,但同时以双手摩挲自己大腿两边外侧,妄图擦去手上的血污。

 

那个人自作主张地接着他的话,说这一个不好,还要帮他重新想一个,似乎假情假意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但心里早有了打算,慢吞吞地冲他笑,好像风吹在他脸上。

 

你看这世间,巍巍高山绵亘不绝。

 

亦如人生负重前行,永无停歇之日。

 

于是他叫巍了,听起来是个风光的名字,但是除开那个人无人与他分享,如何在口中默念也不有那个人叫他那样让他心中除开憎恶生出其他的情绪。

 

他听到,他能回答到。

 

 

而后由那个人塑造出来的特别平静的一天,他死去了。

 

当他重新活过来的时候,耳边有万物呼吸的声音,雷声滚滚雨声绵绵,以及其漫长的一瞬间穿刺他的耳膜连接他张开的嘴发出它们。他手中诞生风雪,眼睛能看千百里,但唯独看不见那个人。

 

昆仑!

 

他在旷野上号呼,只是万物振动下只觉得神明降怒,长跪他的号呼的所有生命中还是没有那个人。

 

他好像从未活过,把自己蜷缩成极小极小的一团。

 

他变回顽石中的一块。

 

在漫长的告别中,他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故事与其中的事故只是经过他的,一如他在邓林之阴站立过的河流,流水经过他,直到尘埃落定了才愿意告知他惊鸿一瞥中所有被他遗落的细节。可是这时候他也变成流水,也变成高山,但是没有了昆仑。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直到他再次思虑出生与死的关系。

 

他安睡在大学路九号某幢户主姓赵的小别墅里,等当时安详地宽恕他的太阳再次宽恕他,等他等过的那个人再次赋予他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除了分离。

 

太阳五点半会升起,他八点钟要起来去龙城大学上班,十点半上完第一二节大课之后要回家做饭,中午十一点半之前要到特调处给那个人送饭,下午十四点要回龙城大学上班,十七点去特调处接那个人回家,太阳十八点半会落下,他们或自己做饭或出去吃饭,晚上二十三点半之前会熄灯睡觉。

 

他终于活着成为了人,而不是山,不是水,不是万物中除开人之外所有不必要的东西。

 

他要触碰他的爱人。

 

如同他的爱人每次触碰他那样。

 

 

 


评论

热度(20)